天兵小弟的圍棋大混仗

兒子終於參加第二次的圍棋比賽，老師幫他報入門組26-30級的比賽，是稍微有點低報，他可能介於上一級和這一級之間，考慮到他上小學後精神不濟，還是不要挑這個時候挑戰太大。

為了這點，兒子昨天還特地九點鐘就上床，希望能夠睡得飽飽地來比賽。結果……半夜11點20就睡醒爬起來尿尿，喊肚子餓。這下完了，小朋友睡兩小時爬起來，要再入睡就天難地難，更何況他滿腦子明天比賽的事。結果……到底他昨晚有沒有再睡著我也不知道，因為沒撐到他睡著我就不行。帶著一個幾乎整夜沒睡的兒子去下棋，真是……完全與計劃相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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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，儘管精神不好，但是入門組有些很弱的對手，讓他不費什麼力氣就連贏三盤了。雖是如此，也讓我這個老爸在二樓看台看得出一身冷汗。明明虛手兩人都下完了，因為一直等不到裁判，兩位小朋友又繼續下起來，好險最後沒翻盤。還有下一半碰到對手拔蘿蔔(即棋放下棋盤又拿起來下在別處)，差點和對手吵起來，最後是舉手讓裁判解決。更誇張的是有一場對手投降，他找隔壁桌的裁判看，裁判看完說了一聲，也沒有登記，就跑去別桌算子。我的天兵兒子竟然就把棋子全收了，巴巴在旁邊等了五分鐘，我實在看不下去，再過一會兒，等裁判都忘記他是誰，這盤棋就死無對證了。我只好跑下去請兒子勇敢地去和隔壁桌裁判說，結果對方竟然說他是負責隔壁桌的，要找我們這桌的裁判來證明。拜託，是你判的你不認帳，小孩要找誰去說啊？棋都已經收了啊，我只好幫兒子交涉，總算對手也沒不認帳，順利解決了。

下了三盤棋，三盤都出狀況，好險是在體育館比，又離看台不太遠，所以我從二樓透過DV的放大鏡頭還看得蠻清楚的。我每一場都全程錄影，因為我那一條腸子通到底的兒子，實在無法預料會做出什麼事來。

到了第四盤，心想應該熟悉了所有規則，該出的狀況也都出過了，不會有什麼大問題。誰知就在此時，兒子做了一件讓我目瞪口呆的事情。他下到一半，竟然站起來，和對手說了什麼，就急忙衝向會場外。拜託，就算是撒尿也要和裁判說一聲啊，就這麼消失了。我的錄影機仍在轉動中，我卻呆在那邊，無法從震驚中恢復。就在此時，他的對手小女生有動作了，她拿起了一顆棋子，又放下，再拿起，然後下在棋盤上。等等……這是怎麼回事？剛才是輪到她下了嗎？我心中一時也不知如何處理，只能繼績錄影，靜觀其變。結果，她手又動了，仍是猶豫了一陣，最後放一顆子在棋盤上。這下子實在太明白了，她在趁機多下子！於是我收起錄影機，準備衝下去處理，但是實在有點距離，等我到時，兒子已經回來和她又開始下了。於是我對那個小妹妹說：「你剛才有趁他離開時偷下。」她一開始不承認，但我接著說：「我剛才在上面都看見了，而且有錄影下來。」這時她才承認有偷下，並拿起一顆子來。我說：「我看到你下了兩顆。」她不承認：「只有一顆而已。」於是我在旁邊倒帶重看剛才的錄影，確定她真的下了兩顆。於是我再對她說：「你剛才明明下了兩顆。」這回她說：「我剛才已經拿兩顆起來了。」雖然前言不對後語，但這下又沒有證據，我想就算了，讓兒子學一個教訓，不可以下到一半亂跑。

最後下完的結果，兒子輸了，我猜也是，因為我下來後看他的情勢並不好。假設那小女孩真的有把偷下的棋全部拿起來，那她的棋力本來就比我兒子強，何必要偷下，而且還是兩顆？我搞不懂她的邏輯，不過反正要教訓的是我的兒子，他只是開心的吃著便當，完全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麼錯誤。就在我教訓時，圍棋老師過來了解戰況，聽到我說的情形，他馬上說要去向裁判反應，還說我應該當場就對裁判說。我哪裡知道，我本來想兒子亂跑也該受到懲罰，但老師說得也有理，要讓對方知道她做錯了事，不能這樣就過去了。

於是老師去找裁判，我則和兒子吃著便當。一會兒之後，老師回來，說他已經和裁判長討論過，中途離場只要在時間內回來，並沒有犯規。就如同職業棋士比賽，只要他沒有超過時間，他要上廁所半小時也沒問題。但是連續下子，卻是重大違規，應該判輸。只要我能證明她真的有偷下。我心想影帶拍得清清楚楚，當然能證明，而且她自己不也承認了嗎。於是我們一起去找裁判，裁判也說，下午開始比賽前，會先把兩位小朋友找來。基於教育意義，先不要拿出影帶來，讓小朋友自己說，若對方願意承認犯錯，就判她輸，否則再動用到影帶。

於是下午場果然廣播找來兩位小朋友，看來對方是有承認，淚眼汪汪的回去了。我想沒事正要走時，突然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氣極敗壞起衝進來，破口大罵：「是誰說我女兒偷下棋的？」「明明是你們小朋友跑掉，應該判你們輸！」我對於跑掉判輸並無意見，如果規則是這麼規定的話。但是如果規則並非如此，當然也不用吃虧。但是對方並不聽，不斷地說：「為什麼沒找我們父母來？你們家長和老師和裁判連成一氣，欺負我女兒。我女兒在學校可是品學兼優的，你們憑什麼說她偷下棋？你們怎麼這麼惡毒，她是個女孩子家呢，你知道她哭成什麼樣子嗎？」我也很同情，哭是正常的，但是藉這個機會學到一個教訓不也是值得的嗎？但是對方越罵越大聲：「好一對聰明的父子，為了勝利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，佩服佩服，你們真是太有心機了。」不會吧，我和兒子是標準的太無心機，才會有為了濞鼻涕落跑(後來媽媽說的，被她罵回來)的事情。「我們只是帶女兒來玩的，讓她享受下棋的快樂，你們為什麼這麼重視勝利？為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嗎？」拜託，我們到底哪裡不擇手段了，我們只不過向裁判申訴而已啊。「你看，錄影機都準備好了，還敢說不是事先設計的嗎？」我錄影只是拍兒子啊，而且我哪能設計你們的女兒做什麼事情呢？「你還說，你憑什麼說我們女兒偷下，你這是傷害她的自尊！」我也不想傷害她的自尊，但是還有什麼詞可以用呢？「而且，你為什麼跑下來了，誰知道你跑下來時偷偷在後面教了你兒子什麼？」我只是下來叫她把多下的棋子放回去啊，而且我離那個距離能偷教什麼？你可以問自己女兒，我有說什麼話嗎？「誰知道，你們可能早就約好暗號，不用說話咳嗽一聲就可以了。」對於如此驚人的想像力，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。「你的女兒都承認了，你為什麼不去問她？」那個爸爸立刻岔開話題，不論何時，只要講到這點，他都不回應。裁判在旁邊說：「不然我們把影片放出來看看？」好啊，那就來看吧。你看，這裡她不是放了一子嗎？「你哪裡看到她放一子了，說不定她手上沒子，只是手點一下而已。」不然來看第二次下的，她手上的子可是拿得很清楚啊。「她手上拿子你有看到她放下去了嗎？」可是她手收回來的時候是沒子的，那棋到哪裡去了呢？「你有照到棋盤多了一顆子嗎？你有照到我女兒放子的動作嗎？你不要誣賴喔！」放子被身體擋住是不可能看得到，但是棋盤上多一顆子搞不好有錄到(回家後重播證明，的確有錄到)。

但此時我已經完全明白了，對方其實純粹就是不承認事實，不承認女兒會做這種事，不論證據有多少一定和你抗爭到底。這樣的家長在學校中雖然有耳聞過，但是從未親身碰過。既然知道對方是如此，我也就懶得說了，說到對侮辱的話充耳不聞，就是我的專長了。只要知道你說的不是事實，你愛怎麼說隨便你，所以對方父母罵了多少難聽的話我已經想不起來了，只能說換成一般人大概會幹架吧。但是對方一直黏著一直講也是很煩，此時在旁邊一位不認識的家長突然一把把我拉開，說：「這樣的人，不用再和他浪費時間。」多虧如此，我終於可以脫身，回到休息區。

這樣疲勞轟炸了將近有三十分鐘，實在好累。我向老婆說，換你去看，我累了。結果她去不到兩分鐘就打電話給我，說兒子正和那位小女生下棋，而且是加賽，是怎麼回事？唉，我哪管是怎麼回事，人家要重比就重比吧，煩死人了。等我去的時候，老婆說老師已經先看過，因為剛才那場比賽經過對方家長力爭後，兩個人都算勝利，而之後兩個人又分別贏了對手，所以就有兩個5勝，現在正是冠亞軍加賽。正當我和老婆講話時，那個爸爸又出現了，又開始一連串的攻擊。拜託，你女兒偷下棋照算勝，一點虧都沒吃，正在爭冠軍，到底又有什麼好再講的？「我在上面看你又下來，怕你又來動手腳，偷指導你兒子下棋。」你嘛幫幫忙，裁判就坐在他們倆旁邊監看，我要怎麼指導？但是他就是罵不完，我以前看民視八點檔，常常佩服那些反派角色可以黑白顛倒，明明100%是他錯的，硬是可以講成是別人的錯。所以當我聽著他開罵如滔滔江水時，心中有一股超現實感，彷彿成了劇中的演員。好不容易終於下完了，只見她母親耀武揚威地走過來，說：「我女兒還不是贏了！」然後神氣地離去。奇怪，我有說你女兒不厲害嗎？我只是說她偷下棋而已。不過那句話可惹惱了脾氣比我火爆十倍的老婆，氣得想再去申訴 (只要我們願意把DV影像放大，證實她女兒確實有犯規，就可改判)。

不過我可沒興趣，讓他們得冠軍剛好，要是他們輸了，那才真是沒完沒了，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。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名次不重要，只想讓小孩快樂地下棋，但是實際上是非得冠軍不可。要冠軍給你啊，我才是真正的不在意呢，我只是不願意被人冤枉、顛倒是非而已。但是他們得到了冠軍，卻失去更重要的東西。一個明明可以靠實力獲勝的小孩，為什麼要趁別人不在時偷下，而且是連下兩子？！那就代表她非贏不可。非贏不可是父母的壓力，還是小孩的人格已是如此？在犯錯後，小孩好不容易向我承認，也向裁判承認，父母卻逼她要否認，這到底教了她什麼呢？她失去這次反省的機會，得到了冠軍，以後會如何呢？我是很為她的未來擔憂的，但是也不關我的事了。

倒是我們家的楞小子，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的成績，一直以為自己是第四名，結果得到第二名，喜出望外，高興得不得了，一直說：「感謝上帝，我竟然得到第二名呢！」。結果獎品是兩包圍棋子，他更高興了，因為我們家的圍棋子，早就被弟弟當彈珠、當菜炒、當種子撒，不知道掉了多少顆。多了這兩包，剛好可以補充。晚上洗澡時，我就對他說：「你看，這次比賽是不是學到很多？ 你學到晚上要好好睡覺，不要半夜爬起來，然後比賽時一直喊頭痛；學到兩個人虛手就不可以再下了；學到裁判還沒有記錄比賽結果前不可把棋收掉；學到對方犯規要舉手和裁判講；最重要的，你學到不可以棋下到一半自己跑出來濞鼻涕，一定要舉手跟裁判講…(天啊，一次比賽可以出這麼多錯真是服了你)」

他馬上接著說：「對啊，今天真是學到許多規則，而且上帝還祝福我，讓我得到第二名呢！因為我下棋都很誠實，所以上帝才祝福我！今天真是我最快樂的一天。」很好，這樣就好了…你這麼單純，的確是受上帝祝福的孩子呀！

關於那場關鍵的比賽，我想大家一定很想看，我憑什麼這麼斬釘截鐵說那位小朋友偷下，所以就放上來給大家欣賞(說到偷偷站在身後指導，那位站在她身後的小女生才更可疑吧)。反正從頭到尾只照到對方的背影，應該不會為她帶來什麼困擾。如果懶得看前面，建議從兩分鐘處開始欣賞我兒子無厘頭的消失術！